口罩

2020-02-21 09:50:56  來源：張家界日報  作者：伍月鳳  閱讀：

出租車上搬下來三個大紙箱，一個旅行袋，擺在院門口。院門開著，郝仁看見母親和媳婦在低頭收拾地上一堆紅薯。煎紅薯丸子，做紅薯干，都是鄉(xiāng)下過年的綠色零嘴兒。婆媳倆有說有笑，看得郝仁鼻子一酸，他輕輕咳嗽了一聲。


“回來了？這么早？也不先打個電話？”媳婦抬頭看到他，驚喜地丟下手里的紅薯，邊問邊起身小跑過來，又麻利地要抱地上的箱子。


郝仁攔住她：“重，我來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買的啥？這么多?！毕眿D問。


“廠里的口罩，一萬多個。今年效益不好，抵兩個月工資?！焙氯实吐曊f。


媳婦愣了愣，皺著眉頭沒有說話。對面卻傳來王大嬸的聲音：“呦，剛進臘月就回來啦，這大包小包的，小郝發(fā)財啦！”


“是呢，就知道瞎買。”媳婦綻開笑臉回應(yīng)著。


郝仁瞪了媳婦一眼。媳婦嘴一撇，丟他個白眼，“告訴她，你沒發(fā)財，箱子里是抵工資的口罩？”說完，把箱子、包抱進院子，轉(zhuǎn)身關(guān)上院門。


“口罩能當錢花還是當飯吃？你老板真是黃世仁?！苯酉聛淼娜兆樱眿D嘴里時不時吐出這句嘮叨?？谡謴S原本工資不高，郝仁一年到頭在外打工，家里家外都是媳婦張羅，媳婦有點怨言，郝仁理解。廠里口罩堆著，每月拉口罩的車卻沒有幾臺，老板用口罩抵工資，郝仁也體諒。郝仁只尋思著，年后要發(fā)動一下親戚朋友，便宜點賣掉也行。


離過年不到一個月，家里的事兒越發(fā)多起來。妻子是個勤快的女人，五畝地種上大蒜、胡蘿卜、芹菜……年前都能賣個好價錢。郝仁早點回家，倒幫了她的大忙。郝仁心疼媳婦，地里澆菜家里修燈，重活累活臟活都擔著，媳婦舒服地閑下來，嘴也跟著閑了下來。


“二十五，打豆腐?！钡乩锩Φ煤?，菜要趕個好價錢，倆人商量著上城賣菜，順便買豆腐和其它年貨。把拉菜的三輪車擺好，他們發(fā)現(xiàn)，幾天沒上城，城里多了三三兩兩戴口罩的人。


“城里人真是瞎講究，上街買菜還戴個口罩，就他們講衛(wèi)生?！毕眿D有些不屑，但隨即她想起家里的口罩，心想：下次賣菜，可要帶些來賣。


郝仁也不懂為什么，印象中，城里除了醫(yī)生，也沒別人有戴口罩的習慣，便問一個戴著口罩找他買菜的婦女。


“你不知道？我孩子在湖北讀書，回來說武漢那邊蠻多人得了怪病，還會傳染，他讓我買了不少口罩放在家里，聽我的，你們也趕快買點，以后口罩就不好買了?！眿D女說。


郝仁一愣。媳婦卻興奮地對他說：“太好啦，咱家的口罩不用愁啦。”


隔兩天再來，媳婦帶來一旅行袋口罩。一包二十個，賣十五元，這是媳婦打聽到的藥店口罩價格。有出廠廠家有生產(chǎn)日期，一看就是正規(guī)出廠，口罩很快就被搶光，順帶菜也比平時賣得快。媳婦摸著挎在胸前皮包里的一疊鈔票，再看郝仁時，眼里就流淌著溫柔。她怕別人說自己不講衛(wèi)生，自己和郝仁也各戴上一個。


回到家，郝仁打開家里當擺設(shè)的電視機，知道湖北的形勢非常嚴峻。郝仁家有口罩的消息也不脛而走，他的手機響個不停。


“口罩不能賣了！蠻多地方要?！苯油觌娫?，郝仁對妻子說。


“好，聽你的，誰價錢高就賣給誰。”妻子喜滋滋地點頭。


“不是，縣里也查出有人染病?！焙氯实纳袂楹車烂C，“鄉(xiāng)長說馬上要派人挨家挨戶摸查湖北返鄉(xiāng)人員，早發(fā)現(xiàn)、早隔離，需要大量口罩，他到處買不到口罩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媳婦點頭：“都賣給他們也好，我們省事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郝仁說：“不是賣，我想免費送給他們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媳婦不樂意：“這可是你兩個月的工錢，我們又不賣高價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郝仁說：“沒事，我明天就去廣東賺錢?！?br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 outline: none !important; padding: 0px; list-style-type: none;"/>

“不是才回來過年，咋又要出去？還有兩天就過年了。”


“廠里來了電話，要馬上復(fù)工生產(chǎn)口罩?！焙氯室贿吔忉專贿吺帜_不停整理口罩。


在工廠加班加點生產(chǎn)口罩的郝仁，某天收到媳婦發(fā)來的兩條微信鏈接，點開來，一條是縣里對他捐贈口罩的報道，另一條，是媳婦將地里剩下的五千多斤蔬菜，無償捐贈湖北的報道。


郝仁看著看著，咧嘴一笑，嘀咕了一句，這婆娘！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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